将诚心、实在做到实处
——专访云南省文山州发展改革委主任刀锦祥
今年7月份以来，受持续高温、干旱等因素影响，云南省来水量大幅下降，从9月10日起进入能效管理模式，电解铝行业初步压减10%用电负荷。然而，这没有阻挡电解铝企业和产业链上下游企业到云南省调研落户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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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省的铝企业多坐落于文山州。近年来，文山州紧紧抓住国家铝产业布局优化与结构调整的重大时机，深入贯彻云南省委、省政府聚力打造“绿色能源牌”的战略部署，将绿色铝产业作为“工业强州”的重要抓手，先后引进魏桥、神火、中铝、创新等世界500强、中国500强企业落地建设，已拥有电解铝产能343万吨、再生铝产能100万吨，签约落地精深加工企业20户，初步形成了“铝土矿—氧化铝—绿色铝—铝精深加工—综合利用”为一体的“绿色铝”全产业链，其电解铝产能占全省的41.5%、全国的7.8%。
文山州的吸引力在哪里？近日，本报记者特别采访了文山州发展改革委主任刀锦祥，看他有什么心得体会。
记者：在走访文山州铝企业的过程中，我们感到，文山州能在两三年的时间内由一个工业基础较薄弱的革命老区成长为“中国绿色铝谷”核心区，与政府对企业的服务精神是分不开的。您认为，政府服务企业的要点是什么？
刀锦祥：我认为主要是两点，一是诚心，二是实在。“诚心”要体现在志同道合上，地方有需求，企业有能力，地方的发展需求与企业的发展愿景相契合、地方资源与企业优势相结合，大家就有了共同利益，这就是政企合作的基础。我们充分认识到文山“承接东西、贯通南北、通边达海”的区位优势和绿色水电资源富集的能源优势，在深入推进“双碳”目标背景下，充分了解企业的需求和能力，立足文山州铝土矿和氧化铝资源禀赋好，临近广东、福建两个铝加工产业大省和东南亚这一潜力较大的铝消费市场，以及主网架构完善、供电保障良好的条件，找到了双方利益的结合点，“想在一起”的真诚相待才能实现“干在一起”的合作共赢。“实在”则是体现在科学严谨的契约精神上，在客观公正的前提下，双方平等谈判、确定权责，严格在合同协议和权责边界内实施合作，依法依规做好服务，实实在在解决实际问题，承诺践诺、说到做到，这样才是最优质、最高效的政府服务。
记者：要打造“中国绿色铝谷”核心区，做好服务是“点”，打造好的营商环境是“面”。文山州政府的领导也多次强调要打造好的营商环境。您认为，什么是好的营商环境？
刀锦祥：好的营商环境就是让企业放心、舒心、安心。双方合作基础确立后，第一时间将全州招商引资政策、要素保障规定和营商环境措施一次性告知企业，全程做好答疑释惑，让企业看到诚意，吃下“定心丸”，对项目落地放心；认真落实“第一服务员”“驻企服务员”“代办领办”等制度，突出主动服务、高效服务，一企一策一清单定制式服务，逐环节跟进解决实际困难问题，形成一个完整的责任路径，让企业看到态度，对服务环境舒心；坚持既紧贴企业服务，确保服务“在点上”，又做到“无事不扰”，不用行政手段干扰企业管理，为企业松绑、给企业空间，让企业看到政府依法行政的能力和水平，对发展环境安心。
记者：目前，文山州“绿色铝”产业相关招商项目进展是否顺利？文山州如何保障在这里落地的铝工业项目能够真正扎根于此，根系深入、枝叶繁茂地发展下去？
刀锦祥：招商引资工作总体是顺利的，目前全州已签约落地铝加工企业20户、项目22个。我们主要从3个方面做好保障：一是科学规划，合理布局。立足文山得天独厚的资源和区位禀赋，重点打造“中国绿色铝谷”核心区“一引擎、双基地”，“一引擎”就是打造砚山县绿色铝创新产业园主引擎，“双基地”就是打造富宁县循环发展示范基地和文山市创新发展示范基地。2020年以来，我们多次到国家和省级有关部门汇报争取，共为绿色铝园区及配套保障工程争取了各类补助资金50亿元，拉动完成建设投资80亿元，实施了超过一万亩的场地平整，园区实现道路通、给水通、排水通、通信通、电力通，基础保障有了，又有绿色低碳铝的加持，企业慕名而来落地扎根，延伸发展就有了“核动力”。这样的布局，就是要突出差异化发展，避免“产业同构”，把有限的资源向园区集中，让更多的要素向园区集成，用更好的政策支持企业发展。二是加强基础配套。在电网基础配套方面，目前已建成550千伏变电站4座，220千伏变电站11座，形成了强大的电力保供能力。在天然气配套方面，州政府成立了绿色铝能源保障工作领导小组，为绿色铝园区重点规划了3条天然气专线管道，目前已建成大黑山至马塘天然气专线，预计年内投运，明年将建成投运文山至砚山天然气支线。同时正在推进百色至富宁天然气专线，计划2024年投运，3条专线年输气量可达15亿立方米，全部建成后可实现3个“绿色铝”产业园区管道连接，能最大限度保障用气需求。在综合运输配套方面，州里组建了综合交通网络建设战役指挥部，专门负责推进文山至丘北高铁、蒙自至百色铁路、砚山机场改扩建、百色水利枢纽等重点项目，未来将形成广昆高速、文山至广西沿边铁路、珠江水运大通道三位一体的综合立体交通体系，设计时速160公里/小时的客货铁路将把3个绿色铝园区串联起来，直达南宁、广西防城港和珠三角腹地；1000吨级船舶可从云南文山富宁港通过右江、西江直达粤港澳，真正打通阻断近20年的云南连通珠江走向大海的水运大通道，未来文山面向主要铝消费市场的辐射能力更强，运输成本更低。三是帮助企业解决经营过程中的难点、堵点。发展铝产业是我们举全州之力推进的大事，企业的大小问题州委、州政府主要领导都要亲自过问、及时研究、现场办公，目前已帮助企业和园区解决了45项合理诉求。“服务员”定期了解掌握企业生产经营情况和困难问题，不是企业来找我们，是我们主动找企业，而且是一人一企、专人专办，情况熟悉了，服务水平和专业素质都更有保障。服务过程中，企业的难点、堵点问题会形成一个清单，由我们专门组建的绿色铝工作专班负责解决，形成了“服务员”了解问题、专班解决问题的文山特色服务机制，目前已向2户重点企业兑现固定资产投资奖励1.1亿元，向云南宏泰支付了7.1亿元的增值税留抵退税资金。
记者：除了铝产业这一重工业外，三七、现代农业、文旅康养这文山四大支柱产业的其他3个均对环境质量要求高。而在传统的印象中，重工业与药、农、康养工业是有一些格格不入的。文山州如何协调铝产业与其他三大产业之间的发展呢？
刀锦祥：对于这个问题，我从3个方面来进行介绍。一是文山有足够的生态空间容纳绿色铝产业。传统火电冶铝主要污染来自发电环节，文山绿色铝使用以水电为主的清洁能源冶炼，按全州2021年绿色用电86.8%的比例，文山每生产一吨铝要比火电减排8吨二氧化碳，仅有火电的37%，按全州343万吨电解铝产能计算，每年将减排二氧化碳2744万吨、炭粉尘1010万吨、二氧化硫98万吨、氮氧化物50万吨，从源头上排放就要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我们有足够的指标容纳绿色铝产业发展。比如，文山马塘工业园区落地有140万吨氧化铝和50万吨电解铝项目，一方面，园区剩余的生态空间至少还能够再容纳100万吨的电解铝产能；另一方面，50万吨电解铝项目2019年启动建设、2020年达产满产以来，近3年文山城区环境空气质量均为国家二级标准，PM2.5均值同比2019年下降17%，2021年文山市城市环境空气质量优良天数比例达98.6%，绿色铝产业实现了真正的绿色、低碳。二是文山绿色铝企业技术全球先进，排放少，环境监管严。文山铝业和云南神火采用的是目前国际上先进且成熟的500kA系列大型电解槽型和先进的脱硫工艺，能耗控制达到国际一流水平，各类排放物控制优于国家标准；云南宏泰采用的是600kA系列和440kA系列两大电解槽型，其中600kA系列打破了世界超大型槽体的纪录，配套有母线同向外补偿技术、墙式立面通风系统、高位分区集气净化系统等“黑科技”，整个生产过程“闻不到烟气，看不见粉尘，感觉不到酷热”，在满负荷生产的情况下，颗粒物、二氧化硫排放仅为国家《铝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GB25465－2010）特别排放限值的十分之一。随着减碳绩效考核力度的加大，各级政府对企业环境监管更趋严格，为企业利用风光水等“绿电”腾出了能耗空间。三是通过延链补链强链，不断提高单位度电值，降低单位能耗。“十四五”期间，我们规划建设绿色铝全产业链项目57个，产值3000亿元，其中上游氧化铝、预焙阳极等项目产值55亿元，中游电解铝、高纯铝等项目产值725亿元，下游铝棒、合金、扁锭等初加工项目720亿元，绿色铝汽车零部件、汽车轮毂、包装容器等精深加工项目产值1060亿元，再生铝、赤泥综合利用、铝灰综合利用等循环利用项目440亿元。我们的目标是在“十四五”期间，将绿色铝产业的综合度电产值提升3倍以上，在发展绿色铝产业的同时，不断提升保护生态环境的能力。
记者：目前，落地企业遇到了什么问题？
刀锦祥：主要还是降低生产成本的问题，表现在3个方面：一是基础配套还有一个过程。截至2021年，文山州全社会用电量253.8亿千瓦时，而发电量只有85.2亿千瓦时，电力保障更多要依赖全省大电网来配套，随着能效管理的实施，对电解铝的运行产能造成了较大影响，但这只是发展中的一个缓冲，目前云南省已全面启动“风光水储一体化”可再生能源综合开发基地建设，电力装机已规划至2035年，火电新增480万千瓦，水电新增3064万千瓦，新能源新增5000万千瓦以上。其中，文山州“十四五”期间规划要开工建设新能源装机896万千瓦左右，分别是“8+3”风电项目181万千瓦、“445”光伏项目42万千瓦，新增新能源项目623万千瓦、分布式光伏50万千瓦。目前主要靠公路运输，与东部沿海地区陆铁联运、陆水联运相比，运输成本高。我们做过调研，从砚山将生产的铝棒运输至广东佛山，目前每吨运费在260元左右，而同为铝谷的山东滨州，通过陆海联运到佛山，运费综合参考价格仅200元左右，我们的公路运输距离大约只有滨州的六成，虽然时间上快很多，但是成本却更高。这些问题将随着综合交通建设的快速推进而逐步解决。二是配套产业体系的健全还有个过程。文山州的产业结构调整和州内企业的转型升级才刚刚拉开序幕，特别是绿色铝、现代农业、三七中医药和康养旅游产业还处于起步阶段，配套产业园区的基础设施建设、能源保障体系以及物流枢纽建设等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实现。我们在省委、省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建立了省州联席会议制度，制订了《文山州产业强州行动计划（2022—2024年）》和分产业类别的绿色铝、现代农业、三七中医药产业的三年行动计划，力争在“十四五”末期完成全州重点支柱产业的全产业链布局，全力推动绿色制造与智能制造融合发展，进一步激发市场主体活力，打造一批国际国内知名企业，逐步构建“创新龙头企业引领、“升规纳限”企业支撑、中小微民企业汇集”的产业链供应链体系，加快推进产业集聚发展，为全州经济实现高质量跨越发展提供强劲支撑。三是人力资源配套有个过程。文山州铝产业起步晚、发展迅速，技术、服务、管理、创新、科研等人才储备不足，没有跟上产业快速发展的步伐。据统计，2020年全州第二产业从业人数仅为24851人，随着绿色铝产业的快速崛起，预计将直接增加1.8万个就业岗位，其中，绝大部分是工业一线或管理服务岗位，对工业人才的需求量翻了一番。州里及时出台了《文山州开展促进产业发展急需技能人才“订单式”培训实施办法》等一系列政策文件，全州每年计划投入人才工作的经费增加到2033万元，通过定需求、定对象、定机构、定培训，充分发挥政府在“订单式”培训工作中政策撬动、平台搭建、公共服务、资源结合等方面的主导作用，引导各类培训资源与企业用工需求有效对接，全力解决好企业用工难问题。总的来说，落地企业目前遇到的问题是暂时的，我们政府解决问题的决心是坚决有力的，各项工作进展正逐步向好，“中国绿色铝谷”建设未来可期。
记者：在招商引资过程中，有哪些遗憾？
刀锦祥：就是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铝精深加工企业落户文山，这和我们的基础配套、产业配套有关系，但更重要的是与我们招商的专业性有极大关联。具体来讲就是“功课”做得不扎实，一方面，是对铝行业趋势、产业链衔接、生命周期等的研究分析还不透彻，没有深刻把握铝产业阶段性发展规律，招商意愿与实际需求脱节，招商引资不精准、不专业；另一方面，是对项目落地的条件研究不到位，要素保障能力有待进一步提高，如果只考虑“招来”，不关心“落地”，极易形成新的历史遗留问题。在今后工作中，我们将深入总结思考，系统研究谋划，聚焦精深加工项目，在产业发展、政策配套、服务保障、精准招商方面做足“功课”、精准出击，将绿色铝产业链、价值链推向更高端，把文山的绿色铝产业园区建设成为行业领先的绿色低碳产业示范园区。
